第一百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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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的时候御剑而行,走的时候一大堆人迤逦而行,而这也是李湘灵第一次真切的看见自己父亲统治的国土,而不是从天上一掠而过,以飞行的方式,人间田野如茵,古朴的村落点缀在大河两侧,人烟城镇,道路商旅川流不息。
  再看天地间云气悠悠,别有一种味道,若是换做李白的话,此时大约是要赋诗一首了,不过,换做在地上前行则是另外一回事。
  在天上看见的田野村落,近处却是荒败不堪,豪门权贵兼并土地,大量的良民不得不卖身为奴,而朝廷因行兵募,财政濒临破产,所有的税赋就压在了剩下的自耕农身上。
  而这税赋又成为门阀敛财和兼并土地的手段,这使得更多的自耕农弃地逃离,而剩下的人压力更大,于是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而建立在自耕农身上的府兵自然就无法进行下去,甚至募兵来的都是以罪犯、逃奴、流民居多,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兵只是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作战意志。
  不少干脆结寨抗税或是落草为寇,而官兵根本无力剿灭,不过,在中原这个问题并不严重,毕竟这些山贼和贼寇不仅是政绩还是奴隶来源,就算官兵不管,当地的门阀世家还是会管的。
  不管那些文人怎么粉饰太平,都无法在李湘灵面前掩盖一个真相,那就是自曾祖父那一代积累的殷实家底在自己父亲这一代已经逐渐耗尽。
  钱荒,以至于假钱横行;土地兼并,以至于自耕农弃地而逃;府兵崩溃,募兵军纪败坏;朝廷财政破产,只能各地自行其事,自筹开支。
  那个口蜜腹剑的家伙为什么如此得到重用,还不是因为他会搞钱,对于皇帝来说,现在能搞钱的臣子就是好臣子。
  在天上的壮丽山河,到了近处却是满目疮痍,无人的荒村,身上只有几片麻布难以称之为人的东西在烂泥里面晒着太阳,全家只有一条裤子,看见大队人马过来,光着屁股的小孩妇女连忙钻进只能勉强称之为房子的东西里面去。
  对于公孙等人,这一切要么是见过,要么是亲身经历过,早已经麻木到见怪不怪,而对于李藻和六娘来说,人类变成什么样,她们都很难有什么共情,再说了,狐狸们抓不到老鼠还不是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在泥里打滚。
  为了安全,皇帝给李湘灵配了一只人数不多的军队护送,这再次让太子和一票皇子酸成了柠檬精,有军队护送,沿途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只是不断都能看见失地的流民和大量的卖身为奴者。
  之前买人都是李藻去,李湘灵并未参与,这还是她少有的几次下山,即便看到了一开始也只是以为是偶然,毕竟,按照此时的法律来说,有些罪行的惩罚就是罚为官奴,对于现代人来说可能觉得有点不太好接受,但是在此时的人眼里,这是真正常的事情。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路上,还是山东之地(这里的山东不是山东省)的精华之地,只有大城市周围才能看上去稍微的繁华一些。
  然而,各种尊卑秩序,贵族和平民之间的无形墙壁依然让李湘灵很难受,这就是自己平日里听来的所谓“盛世”吗?
  到底是那些门阀贵族的盛世还是这天下百姓的盛世,亦或者是李氏皇族的盛世?
  直到汇合了崔钰,看见了崔家的排场后,才意识到这是门阀们的盛世,甚至于对于那些武勋贵族都谈不上是什么“盛世”。
  巧取豪夺姑且不提,即便是面对她们这些仙家子弟,那些公子哥的傲慢也是溢于言表,所谓的礼遇也只是看在自己的皇室血脉和崔师兄的份上而已。
  而崔师兄也不过是家族的旁支子弟而已,在那些嫡亲面前也谈不上什么地位,只是宗族宗长作出了表率,剩下的人不得不稍微给点面子罢了——这年头,宗法大于国法。
  “师姐,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啊,你看,六娘我就什么都不想,所以就什么都不烦恼”六娘表示只要放空脑袋,小狐狸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并且作为示范握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嘴里还给配上了“空空空”的声音,愣是把李湘灵给逗笑了。
  “嗯,师妹可以问一问朝霞师叔?她或许有什么见解。”
  “即便是仙人也难管家务事吧。”崔钰生在世家当中,又是旁系子弟,对此的认知十分的清晰明确,哪怕是皇帝赐予的东西,宗族长也是可以说拿走就拿走的,当然,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通常并不会这么干,而且这种做法也是和皇室撕破脸。
  “哎~师兄说的是”李湘灵叹了口气,她并不笨,但是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眼界范围了,实际上,小小遇到这种事情也很难有个好的解决办法,不过馊主意还是有几个的。
  “要不,问一下掌教?”
  “这......”李湘灵略微意动,作为弟子有疑惑,询问师长确实是理所应当,至于说师长能不能答疑解惑就不好说了。
  于是......
  “这个事情啊,解释起来有点困难,根治更加困难,但是眼下的暂时应急解决办法还是有的。”小小挠挠头,“这样吧,你们去问问朝霞,她对于处理这种虫豸非常有心得。”
  “朝霞师叔?”李湘灵把自己的疑惑和问题和朝霞复述了一遍,后者一砸掌心,“我懂了,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无辜者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是一群人骑在他们头上吃喝,却反而要反过去残害他们是吧?”
  日本是一个披着现代皮的封建社会,所以,朝霞的感触比小小深多了,“主公说的没错,这个我有办法解决,额,暂时解决,好歹咱也是当初东京天诛少女的一员呢。”
  “天竺?师叔去过天竺?”
  “不是天竺是天诛啦,天诛!”
  “哦~”四个弟子围着通信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概是某种代上天执行刑罚的任务吧,想不到师叔还干过这种工作啊。
  “那,怎么做?”
  “全杀了啊。”
  “啊?”崔钰和李湘灵都愣住了,而小狐狸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全杀了这个做法,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妖怪才能出的馊主意啊。
  “把什么全杀了?”李藻困惑的问道。
  “简单,你们在哪个阶层上发现的问题,然后一层层往上理和查,查到哪一层查不动了,就从那一层开始,一层层往两头杀,当你发现哪一层或者哪两层杀起来效果最好,最立竿见影,就全杀了,问题就不存在了。”朝霞总结道,“虽然不能解决问题治本,但是绝对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彻底治标!”
  “而依我看,你们说的事情,说白了就是那些贵族对吧,贵族也分很多种,你们分一分,挨个杀过去,发现哪一个部分杀光了问题就大幅度的消失就是对了”
  “那,那要是杀错了呢?”崔钰呆呆的说道,这杀性是什么鬼啊,平时看着一派仙家气象,一说到这种事情,就直接给你“天生万物以养人”了,仔细想想,貌似也没什么问题,不都说对于神仙苍天来说,万物都是草扎的祭品嘛,那哪个祭品出了问题就处理掉也是很正常的。
  “可这般杀戮士人,毁了儒门正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老实说,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也不算错,毕竟99.999%都是文盲,全城几千号人找不出几个能识文断字的人来,真把门阀杀光,固然是摧毁了这个阶级,或者说暂时摧毁了他们,但是也等于是摧毁了文化和知识传承。
  这年头一本书是可以传家的,别以为那些经史子集真的没有用,非要说的话,里面的大道理确实是用来糊弄的,他们但凡要能做到百分之一,这天下都不是这个鸟样子。
  真正有用的是里面的典故,那是千年来的政治哲学智慧的结晶,也是无数的执政案例——阴谋诡计,朝政得失都在里面。
  对于要当官的人来说,在不可能接触到帝王心术和屠龙术的情况下,这些书籍里面的典故和得失就是他们执政的经验和参照物,毕竟阳光下没有新鲜事,大部分的日常政务都能找到案例依葫芦画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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